100+城市、1000+企业调查、15亿+环保投入：“空气侠”赵亮的侠客行
以下文章来源于公益网校POA ，作者公益网校POA
在中国，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为守护蓝天、保卫地球而战。他们的足迹遍及中国上百个城市，对超千家烟尘排放企业进行调查，参与推动了600多个环境整改案例，涉及企业环保投入超过15亿元。他们是空气侠，一群关心空气质量的“80后”“90后”和“00后”。
从与污染企业斗智斗勇、正面交锋，发扬死磕精神；到“约会”环保局、绿色工厂共创、联合第三方，共同推动企业整改；再到公众倡导，呼吁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蓝天守护者，空气侠守护蓝天的策略发生着改变。独行快，众行远。空气侠希望通过多元共治，实现人人皆可自由呼吸好空气的美好愿景。
本期我们邀请到了空气侠发起人赵亮，讲述空气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赵亮，空气侠发起人，环境监测与评价专业。2005年松花江水污染事件后，投身环保志愿者行动。2014年，发起创立空气侠，专注空气议题调研与多方共治的推动，致力于守护最美家乡蓝。2019年入选劲草伙伴，出镜拍摄卫蓝侠联合腾讯公益、腾讯影业出品的《反污风暴》；2019年12月，获得中国民生发展论坛2019“最美奋斗者”。近年深度参与案例：临汾SO₂事件第三方调查、中铝兰州危废污染案例、全民行动“韩城模式”。
从独行侠走到群侠时代，赵亮说，他内心的孤独和恐惧也在慢慢消失。从韩城开始，空气侠逐步探索一个多元共治、全民行动的现代环境治理体系。
以下为赵亮发言实录：
深圳国际公益学院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空气侠发起人赵亮。今天很高兴通过这个平台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将近16年的环保故事。
我分享的题目是侠客行。我特别喜欢这个标题。“侠”从字面上看就是力所能及地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侠”是正义的化身。后来我创办了空气侠，都是源于这个“侠”字的存在。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可能会成为这样一个侠客。
图一
空气侠是2014年发起的，这里有一组2014年到2019年的数据（图一）。
在5年时间里，空气侠，包括我自己，调研去过的城市超过100个，关注了1000多家工业企业，推动了600多个环境案例的整改。通过我们的努力，撬动了15亿多的环保投入，这在后面我们也看到了，企业在环保方面巨大的转变。
那么，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环保、走上环保之路的？
缘起：松花江水污染事件
2005年的松花江水污染事件对我的人生可能是一个重大转折点。吉林石化公司双苯厂一车间发生爆炸，约100吨苯类物质（苯、硝基苯等）流入松花江，造成了江水严重污染，沿岸数百万居民的生活受到影响，哈尔滨连续停水4天。
图二
水污染事件直接触动到我。我无法安心学习、特别恐慌，参与了抢矿泉水、抢方便面这样的行动。这样的事件迫使我重新思考我自己所学的专业。当时我报的是环境监测与评价专业。很快在这一年，我加入了我们学校的一个环保社团，成为了环保志愿者。
Environmental Volunteer
图三、四
2006年春季，我们去了松花江边，大家看到这张照片（图三）是我当时的照片，天气特别冷。我们拎着这个大兜，到松花江边捡垃圾，就像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个活动叫“净滩”。恰恰是这样一个行动，在我的内心种下了环保的种子。
毕业之后，我进入了环保部门，工作了大约三年时间。但我发现自己不太适应这样一个环境，我就想能不能走出去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2010年，我通过网络结识了一些青年人，我们在线上发起了一个环保组织，当时叫未来绿色青年领袖协会，也就是说现在的天津绿领，这是我参与发起的第一家环保组织。2012年的11月11日，当时我们在天津北大港湿地参与拆鸟网的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中毒的东方白鹳。通过我们的努力，最后救助了13只东方白鹳，但也有20多只把生命留在了这里（图四）。
这个事件不仅让我们对美丽中国有了新的认识，也让我对所做的工作有了新的理解。环境伤害无处不在，但是行动者却那么稀少，我觉得我们是需要调整思路的。
一个人关注一座城
2013年,我们发现河北的钢厂对大气的影响非常明显，于是就把钢铁厂作为我们观察的对象。2014年春天，我们宣布要发起创办一个关注空气的组织，好空气保卫侠，也就是现在的空气侠。
其实当时在调研现场只有我一个人，要关注好多企业。我们发现了污染问题，却没有检测装备，就完全用眼睛看鼻子闻。当我们看到我们所在的村庄，麦地里麦穗上面落满了黑色的颗粒。我当时就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在麦地里躺一晚上，做一次人肉探测来取证。还好是五六月份，天气不是特别凉。第二天起来之后，满脸都是从钢厂飘过来的黑色颗粒物，索性就没有洗脸，直接去环保局举报。其实这样一个举报现在看来特别可笑，但是当时没有任何装备，环境问题又出现在身边，我觉得不能就此退缩。虽然也有一些效果，但还是远远不够。空气侠早期只有两三个人，主要是以我为主，所以过去我们的调研都是每一个人去关注一座城，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蓝天保卫战
过去这几年，我们发现空气污染最糟糕的地方不是我们一直以为的河北，而是黄河流域中部地区的山西、河南、陕西三省交界的区域，临汾就是这样一个区域内。
我们调查发现这个区域内重化工密集分布，同时它是一个以燃煤为主的能源结构，特别是在冬天供暖季的时候，雾霾问题就特别突出。这个照片（图六）就反映的是在2016年下半年到2017年初，临汾的二氧化硫爆表，能看到右边的图片就是二氧化硫一度破千连续好几天，最高时达到了每立方米1303微克，这个浓度会对人体的健康产生极大的危害。
我们联合了包括当时的绿领，临汾当地的一些环保行动者，一起开展调研。同时我们把便携式的检测仪器，还有无人机都用上了。有了这些技术的支撑，我们做了一份相对比较扎实的报告，我们把临汾周边地区的主要焦化企业都排查了一遍，找出问题在哪里，主要通过航拍形成了这样一个观察报告。虽然现在来看，这个报告并不有非常强的专业性，在当时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提升，因为我们在这个报告里面不仅关注了焦化行业的重点工厂的排污情况，也关注了居民散煤燃烧的问题，还包括了重卡柴油车运输的问题。
图七
我们很快又发了微信号。应该说，微博、微信这些自媒体平台给我们环保组织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更多的关注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当时我们发了微信号之后，临汾市的相关部门把情况反映给了市政府，所以大家在上图右边大气办的回复里面能看到时任临汾的市长、副市长等，对我们报告反映的问题做了回应（图七）。
从临汾二氧化硫事件之后，我们就开始把目标转向了空气污染。当时二氧化硫全国平均浓度最高、pm2.5浓度第二的一个区域，叫汾渭平原地区。有三个根本性的原因：首先燃煤为主的能源结构，这里90%以上是燃煤为主；二是重化工业布局集中的产业结构。三是公路运输为主的交通运输结构，我们随处可见的是重卡柴油车辆呼啸而过。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三个结构没有发生本质的转变，所以它的污染问题短期内是很难有效改变的。
我们必须向结构开刀，我们必须借助更科技的手段，甚至说联合更多方一起去探讨，这个时候其实我就开始思考，空气侠一个人的时代，应该是要说再见了。
独行侠，再见！
图九
从2017年开始，我们重点关注黄河流域中部地区，又选了一个区域内的典型城市：韩城。韩城位于黄河边上，是一个传统的工业城市，又是个历史文化名城。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和企业的关系给人的感觉是对立的。因为我们会一遍又一遍地去关注、去拍照，把他们的污染问题揭露出来，媒体也形容我们是污染侦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和企业一直处于一个博弈的状态。
后来，我们开始跟企业和环保局互动，我们有一个“约会环保局”的方式，我们希望跟环保局形成合力，一起来推动污染问题的解决。
图十、十一
这是（图十）我们在陕西一家钢铁企业门口的一张合影。这张照片在过去是很难看到的，因为过去我们和企业是没有直接对话的机会的。逐渐地，越来越多的工厂愿意接受我们的监督。他们打开大门这一刻，其实就是对我们的一个认可和接纳。
随着我们跟企业的互动越来越多，我们不仅是要看企业怎么做的，我们也想了解到企业在这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难处。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开始，我们开始进入了一个群侠的时代。我们团队开始在西安扎根，从这个区域内开始，团队成员越来越多。这是从独行侠开始向群侠时代一个巨大的变化。我内心的恐惧感和孤独感也在慢慢消失。
我们在2019年成为劲草同行的伙伴之后（图十一），更是有了很多企业家导师。越来越多有责任感又有社会担当的企业家，支持我们做这样一件事。大家一起往前走，这是我们现在感到特别有力量、特别振奋的一件事情。
图十二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群侠的局面，我们会更多地跟地方政府去座谈。从单一问题的反馈，开始向更加多元、多方参与转变，环境共治的局面慢慢形成。
空气侠和政府和相关方的座谈，不是一个封闭式的，而是开放式的，多方共同来寻找解决方案，在这个过程中能看到我们彼此做了哪些改变。这样一个机制在慢慢形成一个多方联动的改革局面，至少在韩城已经成为相对成熟的一个状态。
空气侠我觉得不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其实青年和社区的力量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我们跟城市的社区跟城市的青年群群体不能形成合力的时候，这个力量依然还是很微弱的。
图十三
从去年开始，我们越来越多地走进高校，跟环保社团合作，跟青年人走在一起，这里面其实有很多90后、00后，他们的环保意识都有很大提升。我们一起来创作一些非常有趣的科普图画，包括现在比较热门的碳中和、碳达峰。这些青年人，他们未来是中国可持续发展的中坚力量。人与环境关系的核心是人，过去我们总是盯着具体的环境问题，其实忽略了人本身的需求和变化。
图十四
从2014年创办空气侠，到现在已经将近7年时间了，我们才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这样一个解决方案。我们有这样一个环境影像数据库的支撑，就可以以它为基础，联合一些有环境数据平台的机构，比如说IPE，跟他们进行合作。我们发布第三方环境观察报告，对于企业来说是有一定的压力。另外一方面我们也越来越多看到，其实工厂并不只有排污这一种表达方式，有越来越多企业愿意往绿色的方向去发展。
从2017年开始，我们就在探索绿色工厂能不能一起来共创。我们开始尝试引导更多公众参与进来，让他们走进工厂，看看污染治理的情况，遇到哪些问题？这两方力量形成合力之后，就会有一个区域的多方联动的机制形成。这里面有政府的，有企业，也有公众，还有环保组织，有专家，包含了各个利益相关方。整体机制形成之后，它推动的是一个区域的大气治理。一个小区域的变化，也是一个大的环境治理的缩影。
跨界同行，多元共治
图十五
2019年，在《卫蓝侠》这个项目的支持下，我们联合腾讯公益、腾讯影业，上线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平凡的英雄系列电影的方式去筹款。图（十五）中的背影就是我，手里还拿着一个检测仪器。我们一直在做这样一个破圈的尝试，因为圈外的力量可能更大。我们希望未来有这样一部片子出来，也许就叫空气侠。正因为有越来越多关注生存环境的侠客的存在，我们的环境才改善可期。
我们看这个照片（图十六）上有环保局、镇政府、企业代表，有专家、NGO，还有社区居民代表、第三方治理机构代表，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构建现代环境治理体系。这只是一个探索，我们称之为全民行动的“韩城模式”。
我在成长，思维也在发生变化，我看到越来越多和我一样的人。特别感谢所有支持我们的人，有基金会，有高校，也有媒体，还有我们的公益伙伴。我们的专业性在提升，我们也会有一些策略和方法的改变。我的分享就到这里。感谢大家。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源自：深圳国际公益学院
统筹：公益传播中心
- 发表于 2021-05-27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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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类：环保
